揭秘催泪纪录片《人间世》幕后：摄制组都哭了 蹲点半年培养信任

[摘要]总制片人周全对腾讯《一线》表示：“第一季呈现的更多是医患之间的关系，这次是从整个社会的生态体系去看待医院和社会、医学和社会的关系，从医患关系的维度拓展到个人命运、国家命运和整个社会的变化。”

腾讯《一线》报道 作者：胡梦莹

2019年开年，一部名为《人间世》的大型医疗纪录片就在网上刷屏了。该片第一季播出时，就在豆瓣收获9.6分的高分，口碑可以说是一骑绝尘（）。

第二季到今天只播了两集（），已经被公认保持了第一季的高水准，9.5分的高分也自证其并未陷入“2”的魔咒。

关注骨肿瘤患者因魏则西事件 无意卖惨、放大痛苦

第一季的《人间世》从急救、医疗、死亡等等，来反应中国的医患状态和人清冷暖；这一季则更多把镜头聚焦在某一个人、某一个固定的群体。

总制片人周全对腾讯《一线》表示，第二季在选题上会更多从社会性议题做进一步拓展，视野也会更开阔。“第一季呈现的更多是医患之间的关系，这次是从整个社会的生态体系去看待医院和社会、医学和社会的关系，从医患关系的维度拓展到个人命运、国家命运和整个社会的变化。”

比如第一集《烟花》中也通过主人公王思蓉，聚焦到了留守儿童问题；后续还有单元关注尘肺病患者，相对来说也具有更强的社会属性。

目前播出了两集，第二集聚焦的是一群特殊的母亲，她们本不该怀孕，却因为种种原因躺在了产科的重症监护室里。元旦那天让观众哭成泪人的首集《烟花》，则将镜头对准了患有“恶性骨肿瘤”的儿童，这种可怕的癌症多发在孩子身上，得病的概率只有百万分之三。

恶性骨肿瘤患病概率仅为万分之三，相当于抛22次硬币都是正面的概率

据周全透露，之所以将目光转向这一人群，是因为魏则西事件让他意识到，这类群体在过去极少被关注到。

烟花，寓意生命是一场绚烂的烟花。美是真的，短暂也是真的。

这一集的导演谢抒豪向我们解释，“人来到这个世间还是要留下一些印记。你看过烟花，它一会儿就消失了，但你脑海中会记得烟花的样子，因为你有回忆。王思蓉的母亲为什么给女儿拍那么多家庭影像，也是想留下回忆。这也是纪录片中我们想呈现给观众的一个想法。”

虽然片中呈现了不少生离死别，但主创表示无意卖惨，而是想表达患者旺盛的生命力。谢抒豪表示，“生命以痛吻我，我却报之以歌。这句话贯穿在十集纪录片里，确实病痛给家人带来太大冲击了，但我们不止记录这些痛苦的事情，我们想记录的是这些家庭面对病痛时表现的生命力和乐观。因为单纯的悲伤和痛苦是毫无意义的。”

制片人周全则说，“它从来不是一个单纯的医疗纪录片，我们是通过一些医院的故事系统性探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。我们需要传达出的是当人面对困境时做出的努力，还有背后一种中国人的怜悯、勇气和善良，这是我们要表达的东西。”

靠建立信任突破采访对象，不希望用摄像机架着冷冰冰拍摄

此次拍摄，主创团队分成9个摄制组，历时一年半，共拍摄了216T的素材，记录了医院里200多个人物故事，片比达到了600:1（600分钟的素材能选出一分钟的成片）。摄制组还专门成立了医学顾问委员会及医学伦理委员会。前者方便储备医学知识，以便更好地读懂每一台手术、每一次抢救，不去添乱；后者则是针对拍摄过程中涉及到的伦理问题，比如如何保护特殊群体、知情同意书的签订等，做一些准备。

拍摄方面依旧是无剧本、无预设对象，架上镜头记录真实的一切

导演谢抒豪告诉我们，虽然拍摄会涉及到患者不少私密的生活，但并非冷冰冰的直接把机器架在病房内纪录。

谢抒豪表示，“摄像会在那边，会做一定判断。我们这一集想做得更影像化一些，更克制、冷静一些。我的想法一直是拍纪录片并不是架个机器放在那边，单纯纪录就可以了。那样只是拍到客观发生的事实，当你有一个编导站在摄像机后面做镜头设计时，势必是会带入主观情绪的。”

比如这一段，王思蓉妈妈在女儿被医生建议截肢之后，一遍遍做心理建设，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孩子的病房。还没等开始，王思蓉先问了一句：“要截肢？”所有的计划被打破，镜头后面摄像师的手也不自觉地抖了一抖。

又比如王思蓉在羊毛衫厂和父亲开玩笑说，自己要装个弹簧，画面中也传出了摄像爽朗的笑声。

“你很难回避这些情形，为什么我们不能把这种情绪带入到纪录片中呢？我觉得纪录片不止是一个摄像机冷冷地架在那里拍摄，而是包含整个摄制组和他们相处的关系的，是人与人的关系，而不是摄像机与人的关系。”

一般来说，纪录片拍摄最大的挑战是如何突破采访者，更何况这是一部关乎生离死别的纪录片，会赤裸裸呈现出一些比较残酷的东西。

安仔爸爸看到镜头后，提了提口罩遮掩泪水

为了打破隔阂，拍摄前期，摄制组会花长达半年的时间去蹲点，培养医患之间的信任感，周全称：“如果医患信任没有建立起来，我们的拍摄会让人觉得厌恶；另外如果别人刻意配合你，这又会变成一种镜头前的表演。处在困境中的人，内心还是有被理解的渴望，因为他处于一种孤独的状态。“

在和患者沟通时，摄制组不会抱着猎奇心理，而是确确实实以全程陪伴的方式，尽量不干扰患者的正常治疗，比如还会和小患者们建立一个微信群，一些不好意思对家长说的话，小患者们也会对导演说，“大人常常骗孩子，孩子也在骗大人，他们很早就知道病情了，却没有对家长说，假装不知道死亡是什么，其实他们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杜可萌的微信公众号

“拍摄的时候确实和孩子们的关系更好一些，他们喊我谢哥哥。”谢抒豪对我们说，这也是《烟花》不走寻常路，选择从孩子视角讲述的原因之一。

“我去了王思蓉的葬礼，但我没有拍，我很难拍下去了”

《烟花》播出后，在坊间引发比较大的反响。不少人注意到，这一集多了旁白讲述的方式，少了医患关系和专业知识的描述。

13岁的“骨肿瘤”小患者杜可萌，是这一集的旁白，既是经历者又是旁观者，带点口音的讲述更真实也更让人心疼。在她化疗快结束的时候，医生告诉她癌细胞转移到了肺里。一直笑着的她，对医生说：“乐观使者累了，想要卸下面具”了。

谢抒豪告诉我们，杜可萌最近很开心，她一直有一颗当网红的心，还开了个公众号叫做“炒鸡可爱的萌”。节目播出前，公众号只有400多名粉丝，但现在已经有5000多了，好多好多人来找她聊天，微博粉丝也从十几个飙涨到了1000多。

杜可萌的公众号叫做“炒鸡可爱的萌”

“她说别人的留言，我都回不完。”杜可萌一直在接受治疗，没有去上学，前段时间她一段觉得失去了生活的意义，可现在她感觉到了充实和忙碌。

整部片子赚足观众眼泪，但除了苦难，也记录下来了孩子们的希望和笑脸。

2018年元旦，医院给小朋友们举办了一场联欢会。这些很久没有走出病房的人，聚在一起相互打气加油。“安仔”打扮成《海贼王》里的香克斯，一位同样失去了左臂，却在漫画里战斗力很强的角色，说了自己背了很久的两句台词。

“安仔”打扮成《海贼王》里同样失去左臂的勇士香克斯

他玩的很高兴，尽管前一天，他的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肺部。在全部都是眼泪的画面里，孩子们的笑脸就像黑暗中的一点光。

不过这一段播出后，在网络上也引发了一定争议，比如有网友认为，不应该刻意制造情节，也有人担心拍摄会影响到孩子们的健康。

谢抒豪澄清道，“当时快过年了，医院也想办个活动让孩子们开心。我发现他们都很喜欢看动画片，就问他们喜欢什么样的形象。是他们主动说想去cosplay去演这些东西，我就在微信群里问他们喜欢哪些英雄人物，于是就有了后面那个特效梦境拍摄的部分。”

拍摄的结果出乎意料，小患者们的表演超出想象，比如安仔拿着刀去劈开“癌症”，他眼里闪着光，对疾病的厌恶、对生的渴望，他都写到了脸上，“换做任何言语都演不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，所有人的表演都让我们感到吃惊。”

安仔拿着刀去迎战“癌症”

拍摄地在距离医院200米的1933老厂房，当天天有些寒冷，为免孩子们着凉，摄制组提前把场馆开足了空调，并找了司机接送，准备毛毯，并安排医生陪同，“每个小孩出院都符合医生的认可”。还给安仔准备了一个备用氧气袋，“拍的时候只打算放在宣传片里，但后来我们意识到这个活动非常有意义，安仔妈妈一直回看那段视频，王思蓉妈妈还把视频拿给羊毛衫厂的人看。”

唯一让谢抒豪遗憾的，是安仔本人从未看过，“最后他快不行的时候，我带着电脑过去，特意从上海把那些素材都拷出来，想给安仔看一下他当时表演有多用力，希望他可以有活下去的动力。但是他说‘我不看’，他就是这么自信。这让我很纠结，也很难过，所以最终打算放进正片。”

在片子的最后，安仔的父母捐献了他的眼角膜，让一个3岁的孩子重新看见了世界，告诉医生，摆在桌上的花是红色的。

在另一边，王思蓉的父母带着她去了厦门鼓浪屿，机票花了4000块钱，要王思蓉的爸爸烫一万三千件羊毛衫才能赚出来。纪录片到这里终于收尾。字幕缓缓拉起，看到最后王思蓉名字上白框的时候，才让人确定了，王思蓉的结局。

可以看出，拍摄手法是有一些克制的。“王思蓉离开医院回家的那一天我是在现场的，她的葬礼我也去了。我没有拿机器，我确实很难再把机器拿下来去拍了。我想，给观众留一些美好的回忆更好些吧。”

第二季的《人间世》中，谢抒豪只拍摄了《烟花》这一集。周全说，作为90后的谢抒豪，这一年中陪着孩子们走过最艰难的一段岁月，看着鲜亮的生命凋零，对他而言也是很残酷的一件事。“我们的编导不是冷酷无情的人，人都是有情绪波动的。”

拍摄期间，有一天谢抒豪忽然对周全说，我想休假两天，去出国或者去哪里散个心，调整一下心态。

“我第一天到南宁，当时安仔已经快不行了，我上次见他还是拍完cosplay的时候，他还能举着刀、嘶吼着。但这次他只能躺在病床上，对我说，‘哥哥我还能再看一看，你送我的那把刀吗？’病房里有好多家属，好像都是来向他道别的。那一瞬间我哭了，我们所有人拍摄期间都哭了。沉溺在那个环境中会让人情绪低落，等待别人离开是很痛苦的事。”

至于备受关注的第三季，周全透露还会做下去，不过接下去《人间世》计划辐射到更多行业，并把IP进行放大。比如衍生栏目《人间世之上海大发现》将呈现城市中不为人知的故事，打破大众的刻板印象，比如关于拳馆的故事；《人间世之体育》或许将记录顶尖运动员背后的生活，以及体育冠军究竟是怎样的人。